◈ 白媒道長第3章 回葬在線免費閱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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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士說他先做法事送魂到地府,再由我把骸骨背回原來的墳。

「那壹娃子的學費……」爹有點遲疑,道士擺手打消他的顧慮,張家人說了,那點錢他們不在乎,就當貧困助學。

學費不礙事,爹也沒啥好說的,按道士吩咐連夜去找魏爺。

第二天道士起得很早,魏爺來了,滿滿當當背一背兜東西,還拎着幾捆篾條,媽煮了稀飯,三人草草吃罷飯,在院壩里忙活起來。

鄉下人文化不高,但心靈手巧的人不在少數,篾條在道士手裡一番倒騰,很快編出拱形架子,魏爺把長條凳擱在架子下方,圍着架子外層糊紙,塗抹金銀粉。

忙活一上午,一張紙糊的拱橋活靈活現出現在院壩當中。

道士在橋頭供上香案,取出一根花繩遞給我,他說等張家送來二姐,我背着二姐從紙橋上走過去。

他在一旁牽花繩引路,過橋的時候他會唱文,他唱一句我學一句。

他特別囑咐留意要腳下,過紙橋不能掉下來,掉下來表示亡魂不願入地府,非常不吉利。

我打量花繩,就是新郎牽新娘用的那種,只不過結婚用的是紅布,而手裡這根是白布。

等到晌午,張家人來了,來的人比二姐結婚時還多,總共四五輛車停在院壩外。

張家人不肯進屋,道士上去和他們交流了幾句,媽拎着茶水想上去招呼客人,被張家人推開。

人群中有個後生沖我招手,示意我過去,我走到車前,後生皺眉瞧我:「就是他?」

張家後生我沒見過,但看他的神情態度像是發話的人,道士點點頭,正要解釋接下來的流程,後生不耐煩揮手打斷,車上有人搬出竹筐。

竹筐蓋着紅布,鮮紅鮮紅,像記憶中二姐的背兜。

道士讓我背上筐,手裡牽着花繩,正要引我進院壩。

張家後生突然從背後踹我小腿,使死大勁地踹,我沒防備被踹得單膝跪地,我回過頭怒視他,後生見我瞧他,劈頭蓋臉往臉上踢:「看你 X!」

爹和魏爺慌忙上前護我,張家同來的人揪住他們,拉扯中爹和魏爺都挨了耳光,媽當時嚇哭了,喊不要打娃,不要打娃。

道士有點看不下去,抱住打我的後生:「你想害死老爺子?錯過了時辰,老爺子救不回來!」

後生掙脫他的手,指着鼻子罵:「我弟死都死了,你們搞這些檯子?現在搞出了事,老子醜話說前頭,老爺子有個三長兩短,老子要你們全部填命!」

「先辦正事!」道士悶聲喝道,後生推開他走到一邊,抖抖衣服沖我吐了口唾沫:「跪到着背,不跪老子找你一家人生事!」

男兒膝下有黃金,只跪天地和爹娘,我不能跪,但更不能讓他找家人麻煩。

所以我只能爬,手腳並用在地上爬,我盡量直起膝蓋不着地,張家人站在兩側,除了引路的道士,其它人都不讓靠近。

二姐回葬的事,早傳遍整個村子,周圍看熱鬧的人不在少數。

道士牽着花繩,我像狗一樣爬向紙橋,每一步都鑽心疼,疼的除了被踹傷的腿,還有心。

道士扶我上紙橋,條凳很細,人站在上面剛剛合適,但爬起來卻很困難,我格外小心,因為道士吩咐過不能掉下去,還要跟着他念唱文。

道士唱道:「一拜陰司陽司差,亡人過魂橋,收我茶水錢,速速去通報。」

我跟着念,他撒出一把紙錢,所謂茶水錢,就是賄賂陰差的費用,讓陰差開方便門,不要為難亡魂。

我跟着他說完,道士撒出一把紙錢:「起!」

我蜷在凳子上往前挪了幾步,他又唱:「二拜閻星君,殿下文武臣,感我孝子心,乞個好人家。」

爬到橋尾,道士又唱:「三拜孟姜女,賜我忘憂湯,今世成過去,來生記不起。」

第三句我哽咽了一陣才念出來。

今世成過去,來生記不起,喝了孟婆湯,從此是路人!

第三句剛念完,好好的天開始起風。

風捲紙錢在院壩打旋,紙糊的橋吱吱搖動,張家人有些不安,後生沖道士打手勢,讓他儘快完事。

送走二姐亡魂,接下來回葬,骸骨要送回原來的墳安葬。

道士讓我站起來走路,張家人不答應,嘴上說有始有終,爬不動他們拖總之人不能起來

爹媽隔得老遠哭成淚人,我咬牙不瞧他們,發狠往上山爬。

山路石子多,咯着手腳青痛,起初還火燒火燎的,到後來也沒啥感覺,我麻木的往山上爬,只記得到過的地方,會留下斑斑紅印。

二姐的墳被挖開後,風吹雨打沒人管過,原先棺木早腐爛成木片。

道士撿出渣子吩咐連筐一起放進去,我放下竹筐磕了三個響頭,張家上來四五名壯漢填土。

張家人走後,山上下起了雨,爹和道士左右架着我下山,還沒回屋我就不省人事。

睡了多長時間我不清楚,只知道醒來的時候風大雨大,風雨拍打門窗嘩嘩響。

我動了動身子,渾身散架似的痛,嗓子眼乾得冒煙。

我翻身起來找水喝,茶瓶在堂屋,我怕驚動爹媽,扶着牆根慢慢走,推開門看見堂屋的門開着。

屋外風夾雨往裡飄,興許是爹媽忘了關門,我走到門口想關門。

院壩里站着一個女人。

女人身子單薄,紅衣紅褲,紅色蓋頭,蓋頭舞動,像一片風中飄落的樹葉。

女人站得遠遠,就這麼靜靜的看我,我感覺心快跳出胸膛:「二姐,是你嗎?」 我輕聲問。

她不作聲,頭往下低了低,好像是在瞧我腿,我確定她是二姐,聲音頓時哽咽起來,大聲喊道:「二姐,是你嗎?!」

她還是不說話,肩頭在雨中輕輕抽動,我抑制不住想衝出去。

爹媽房裡亮起了燈,爹披着衣服跑出來,我半拉身子出了門,他連忙拉住我「壹娃子,雜了?」

「二姐,二姐!」我激動得語無倫次。

爹順着手指方向看,我也看,院壩里空無一人。

媽心疼拉我回屋,摸摸額頭說有點燙,家頭有退燒藥,讓爹找來給我吃,我知道他們以為我燒糊塗了,但我沒有,我真的看見了二姐。

媽好說歹說把我送回房間,看着我睡下才肯離開,我不甘心又摸到門邊,透過門板上的破洞瞧堂屋。

爹坐在門坎上,任憑雨往身上淋,媽放了碗拉他進屋,他不肯走沖地上努嘴。

堂屋地面有一串沾水腳印,腳印在堂屋逛了一圈,最後停留在爹媽房門口。

媽的手摁爹的肩頭,身子不住發顫,爹拍拍她的手沒說話。

第二天下午,道士來了家裡,先是瞧過我手腳上的傷,然後說了個事。

劉癩子死了。

昨晚死的,他不知從哪裡搞到塊鐵皮,割破手腕在床單上放血,然後把染紅的床單蓋頭上,用腳鏈纏住頭,活活勒死了自已。

事發的時候,劉家人根本沒聽到動靜,今天早上去送飯才知道出了事。

爹聽道士講劉癩子的事,手一直在發抖。

等他講完,爹吞吞吐吐說了昨晚的事,道士臉色很難看,把我叫過去細問,我一五一十告訴了他,他許久沒作聲。

好半晌他問:「壹娃子,你恨不恨張家人?」

我咬咬嘴唇點頭,隨後又搖頭,不是不恨,是恨不起,張家人霸道,我不想和他們沾上半點關係,哪怕是恨。

道士嘆了口氣:「娃子,我知道你恨,張家人作事沒分寸,我也看不起他們,但恨歸恨,如果讓你去救張家人,你肯不肯?」

救張家人?我沒死在他們手裡就阿彌陀佛了!

我看了看爹,爹也看了看我,都沒有吭聲。